这个女人和江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!
半柱香不到,方才领命出去的侍卫便再次出现在新房。
“秉王爷,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,这位确实是江相国的女儿,是他原配亡妻的女儿,正经的相府嫡女,只不过这位嫡女年幼毁容脑子痴傻,养在深院一直不为外人所知……”
“咕咕咕”
就在侍卫恭敬禀告时,墙角的少女捂着肚子站了起来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辰瑾面前的糕点盘。
“饿,饿了。”江晚宁眼巴巴地看着谢辰瑾,舔了舔嘴巴,
谢辰瑾看了一眼少女水灵清亮的眼睛,轻叩了几下桌面示意她过来吃东西,他一个正常人没必要为难一个傻子。
侍卫停了下来小心觑着谢辰瑾的神色。
“继续说。”谢辰瑾面色冷淡,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。
侍卫的声音越来越低:“陛下也不知晓江府有此内幕,本意是想将世人皆知的相府嫡女,有大凉第一美人之称的江晚歌嫁入王府的,谁知、谁知……”
“有趣,有趣。”谢辰瑾看着身边妆容凌乱,满脸泪痕,吃得满嘴碎屑还一个劲儿往嘴里塞糕点的江晚宁,眉头轻挑。
“砰!”谢辰瑾手里的茶碗被他捏碎。
好一出狸猫换太子!江府给他送的这份礼,他谢某收下了。
“唔。”
正在胡吃海塞的江晚宁停了下来,歪着脑袋指着谢辰瑾的手:“坏人,你流血了。”
没等谢辰瑾反应过来,江晚宁从袖中掏出止血药和纱布,在他面前蹲了下来。
谢辰瑾眼眸扫过江晚宁,没有说话,也没有收回手,只是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为自己包扎伤口。
一时间房内安静的下来,周遭的空气似乎被冻结了,江晚宁心中大叫,不好!要暴露了!
她完全是出于上辈子的医者本能,条件反射的为谢辰瑾包扎伤口的,却忘了身为一个傻子她不能有这样的反应。
“要快点包住,包住就不会流血了,流血多了会死人的,晚宁头破了杏儿就是这样把布捆在晚宁头上的。”
记忆里原主经常被府里的奴仆欺负,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儿,自然也是看过别人为自己包扎的。
江晚宁笨手笨脚地将止血药在谢辰瑾手上撒了一大片,又把纱布横七竖八的缠在他的手上,将他的手包成一个粽子。
见谢辰瑾没有生气,一旁的侍卫小声道:“这位嫡女身边的婢女叫杏儿。”
“坏人,你看我包的漂不漂亮。”江晚宁把面前的粽子手抬起来,裂开嘴傻乐着。
没等谢辰瑾有所回应,她又站起身揉了揉肚子,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往床榻上走去:“吃饱了好困啊。”
说完江晚宁自顾自地扯过被子,蜷缩在床上,呼吸平稳的‘睡着了’。
谢辰瑾扫了一眼自己的粽子手,屏气凝神听了听里面少女的呼吸。
这是真睡着了?
他站起身往床榻边走去……
谢辰瑾将手指轻按在少女脖颈,脉象平稳安静,确实是沉睡的模样。
“去书房。”他站起身半靠在侍卫身上,由侍卫搀扶着往外走。
侍卫慌忙不跌地扶着他,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新房门,王爷既没有让人惩罚床榻上熟睡的少女,也没有找人将她丢出去,那是默认这位王妃了?!
新房门被关上,江晚宁抖了抖睫毛真正陷入了睡眠,累了一天,她这小身板困乏得厉害。
“王妃请醒醒,该起床了。”
酉时,惠嬷嬷推门进来,看到床上窝着的少女小脸斑驳,伤疤狰狞禁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这就是陛下为王爷选的王妃?!
不是说是位美人吗,怎么这样丑陋,还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?!
她是睿亲王的奶娘,从小将谢辰瑾视为己出,在她心中必须得是十分貌美聪慧的女子才能成为睿王妃。
但这位王妃是陛下许的婚,还已经进了门,即使她心里再不情愿也不能说三道四。
“王妃,王妃。”
惠嬷嬷喊了几声不见江晚宁起身,差点忍不住要上手推攘她。
“王妃,该用晚膳了!”她抬高了声音,克制住自己的脾气,毕竟她是仆,没有下人对主子动手的道理。
“能吃好吃的咯~”听到这句话江晚宁好似从未睡着般,一跃而起,踩上鞋子就往外跑。
惠嬷嬷眼疾手快急忙抓住她,将她按在洗脸盆旁,替她净了面换下了嫁衣后才把她带到餐厅。
餐桌旁,谢辰瑾已经等候多时了。
睿亲王府的膳食是严格按照皇家规制来准备的,普通的晚膳都有十二道菜,今日是王府大喜之日,晚膳更是丰盛。
江晚宁看到满桌珍馐,二话不说直接扑了上去,吃相极其不优雅,连筷子都没用,直接用手去抓盘子里的菜肉。
“王妃,王妃请用筷子。”惠嬷嬷看着两手油腻胡吃海塞的江晚宁急得直皱眉头,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江晚宁这匹脱缰的野马从餐桌上拽下来。
餐桌对面的谢辰瑾则视若无睹,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饭菜。
“嗝儿~”狼吞虎咽后江晚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,裂开嘴笑了:“我吃饱了。”
说完她从餐桌上爬下来,径直往外走,边走边嚷嚷:“又该睡觉觉咯~”
看着她欢快的背影,谢辰瑾嘴边挑起一抹轻笑,半晌才似自言自语般道:“王妃逃婚一事确有其事?”
白日里负责调查的侍卫应声而出,恭敬道:“确实如此,据说王妃收了江夫人和江二小姐的首饰衣物后,特意让贴身婢女去当铺兑换成银票,夜间带着银票翻围墙的。”
“呵,看来江府还给本王准备的有惊喜。”谢辰瑾轻哼了一声,眼前浮现出少女清澈透亮的眼眸来。
若真是傻子,怎会有如此清明漂亮的眼睛。
浴房,江晚宁半眯着眼睛躺在浴桶里,轻哼着歌十分舒坦的享受着婢女的侍候。
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脸熏得红扑扑的,单从她没有受伤的右脸来看,江晚宁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。
肤若凝脂,琼鼻小巧,大而圆的杏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狗的眼睛,看上一眼便让人无端生怜。
没办法,她原本想直接回房休息,惠嬷嬷嫌她身上太油腻,硬是安排了两位婢女侍候她沐浴。
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儿了,这一整天虽然她一直装着傻,但府中嬷嬷和婢女仆人的眼神她一个都没漏掉,特别是她从饭桌上下来后,每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嫌弃鄙夷。
相反,那位直视过她脸上伤疤的睿亲王,则只有那一瞬的震惊,其余时间一直神色淡淡,不知他在想些什么。
不过,这些不重要,重要的是江晚宁知道,这位睿亲王已将江府替嫁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,不用等她出手,这位爷便会将刘丹梅母女收拾一番。
她慢悠悠的从浴桶里起身,由婢女裹上准备好的纱衣后转身走入新房。
“啊——”
江晚宁看着床榻边坐着的人失声喊了出来:“你、你怎么会在这里?!”
谢辰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轻咳了几声道:“今日是本王大婚之日,本王不在新房应该在哪里。”
江晚宁一边本能地将身上的衣服裹紧,一边迅速调整着语调表情,撅着嘴巴嘟囔道:“你是坏人,会把我手腕掰断的,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住!”
她看似傻里傻气地笑着,心里禁不住骂道:妹的,今日新婚之夜,刚才那些婢女居然给她穿的是一眼都能看透全部的纱衣!
谢辰瑾慢条斯理地看着她,将粽子手举了起来:“本王的手受伤了,不会再抓你手腕了。”
反正捂也捂不住,江晚宁索性放弃挣扎,坦然自若地松开手,任由纱衣在身上歪歪斜斜的挂着。
她走到谢辰瑾旁歪着脑袋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,呵呵笑道:“真的诶,那我们睡觉吧。”
说完她大剌剌地抬起腿从谢辰瑾面前跨过,爬到床榻内侧平躺了下来。
呵,跟我斗!
江晚宁看着谢辰瑾红透的耳朵差点笑出声来,看来这位王爷还是位纯情处子,没有经历过什么,她还没怎么着,这厮先紧张起来了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突然谢辰瑾剧烈地咳了起来,江晚宁觉得他都要把肺管子给咳出来了。
“本王、有事先……”谢辰瑾捂着嘴断断续续地说着,起身便要离开。
咳得这么厉害得找找病因才行。
江晚宁医者本能激发,半支起身子猛地抓住了谢辰瑾的手腕。
后者没防备她猛然发力,加之在咳喘着,一时之间重心不稳,直直往江晚宁身上栽去。
二人诡异的姿势加上薄如蝉翼的轻纱,谢辰瑾禁不住面红耳赤起来,此时他的脸正贴在少女光滑的皮肤上,而这层皮肤下似乎还有微微的凸起。
“你在作甚?!”
饶是经历过血海沙场的谢辰瑾在此时也禁不住慌乱起来,他抬眼怒视着江晚宁,大有恼羞成怒之势。
一直笑嘻嘻装着傻的江晚宁此时则眉头微蹙。
她抓住谢辰瑾手腕的手微微使力,悉心听着他的脉搏。
嗯?!
他的脉象怎么会是这样?这根本不是生病的脉象。
看来她可以不用装傻也能保命了。
就在她调整了一下手指位置,准备再度探脉时,谢辰瑾已经坐直身子,将手腕从她手里抽了出来。
“王爷,你得将体内的毒素清了,咳嗽的顽疾才会得到根本治疗,不然普通的止咳药治标不治本,甚至有些药还会加重你的毒素蔓延。”
江晚宁仰着头,神色淡定从容,重新将手搭在谢辰瑾的手腕上。
她上辈子是医学博士,中西医都有涉猎,中医方面更是师从医学大家,通过脉象诊断是病是毒,对她来讲简直易如反掌。
“你说什么。”
谢辰瑾看着神色清明的江晚宁,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杀意。
这个女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并不重要,但知道他是中毒而非生病,那便要立刻灭口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,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钳上了江晚宁纤细的脖颈。
“说!你到底是谁?”谢辰瑾淡漠地看着江晚宁,眼中不带一丝情绪,但手背上暴突的青筋将他此刻的怒气显露无疑。
他中毒一事极为隐秘,且他所中之毒很罕见,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只能诊断出他是受伤后元气大伤,气血不足导致的体弱。
而这个女人居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中了毒?!
“哦?看来王爷知道自己是中毒?”江晚宁微微勾起唇角,精致的右脸浮起一抹魅人的微笑。
在谢辰瑾动手之前,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杀意,但在对方的地盘谈合作多少要拿出些诚意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们直接谈合作怎么样。”江晚宁气定神闲地指了指脖颈上的大手,示意他移开。
谢辰瑾微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江晚宁,但见她神情自若,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透露出丝丝狡黠,丁点儿不见被威胁者的狼狈与恐慌。
这个女人若不是真的傻,那便是不知天高地厚,以为他不敢动手杀她!
谢辰瑾冷哼了一声,手上微微加重了力度,江晚宁的脸色立马涨红了起来,额上青筋毕露,仿佛下一秒就会丧命于铁爪中。
啧!这男人真是不知好歹!她先表现出诚意,居然把她当成软柿子捏!
江晚宁抬起手,瞬间将手里的银针扎在谢辰瑾的脖子上,后者摇摇晃晃了几下送开了她的脖子,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。
“王爷,暴怒会加速体内毒素流动,小心毒发身亡哦。”江晚宁收回银针好整以暇地蹲在谢辰瑾身边撇撇嘴,“都已经这副样子了还要逞强杀我?你就那么想当鳏夫,还是觉得我这个相府嫡女不合格,想迎娶另一位?”
“你对我做了什么。”谢辰瑾躺在地上淡淡的看着江晚宁,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在睿王府新房将睿亲王推倒在地,可不是会王府侍卫乱刀砍死么。
江晚宁透过窗户往外一瞥,新房周边黑影丛丛,似乎有一群侍卫蓄势待发,看来只要谢辰瑾发出任何不对劲的声音,便会有人冲进来将她就地正法。
浓厚的求生欲后知后觉的翩然而至。
江晚宁堆起笑脸,伸手卸掉谢辰瑾脖子上的银针,乖觉地将他扶坐在凳子上,顺势在他胸口轻抚了两下,讨巧道:“王爷误会,这都是误会,我是想和王爷商量着放我一条生路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屋顶上一声轻微的细响,紧接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从屋顶掉了下来,手里的长刀明晃晃地指着江晚宁。
啊,这……
睿王府的侍卫们也太敬业了吧,她才刚把这位爷搞倒而已!怎么不到三秒侍卫就闯进来了?!
江晚宁一愣,打算直接跪在谢辰瑾面前求饶。
就在她膝盖刚要弯下去时,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扔到了她身上,将她仅着纱衣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。
“有刺客!快来人保护王爷!”
门外王府侍卫的声音高低起伏,紧接着便是纷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江晚宁抬头看了看屋内的黑衣人,这才看清楚来人穿的是蒙面夜行衣而非王府侍卫服,她咧开嘴一乐:“原来是刺客,那我就安心了。”
只要不是过来抓她的王府侍卫就行。
此言一出,背后传来两道冷冽的目光,江晚宁扭头一看,凳子上的谢辰瑾面如寒霜,眼里的眼刀嗖嗖地往她身上飞。
“我不是跟刺客一伙的,我只是……”江晚宁在这种气场下本能解释。
“嘭!”
还没等她说完,新房门被人从外踢开,两三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,领头之人高举长剑喝道:“谢辰瑾受死吧!”
嘭!又一声门响,江晚宁抬头一看,原是刺客将新房门重新关了起来。
此时,新房外王府侍卫正在与其他刺客胶着在一起,无法抽身;
新房内,只有江晚宁和体弱咳喘的谢辰瑾两人与四名刺客面面相觑。
“谢辰瑾是他!”江晚宁怔愣了一秒后伸手指着身边的谢辰瑾,尖叫着快速跑到床边躲了起来。
同时双手捂着眼睛和耳朵,不断地喊着:“我什么都没听到,什么都没看到,我要回家……我要找妹妹,找母亲……”
开玩笑!谢辰瑾本来就对她有疑想杀她灭口,此时待在他身边只会被他丢出去挡刀,还不如恢复傻女本色自保,顺便探探谢辰瑾的底,看看这位爷的身子虚弱到什么地步了。
不是说他曾是大凉最年轻的战神么,她倒要看看这古代的战神有何能耐。
江晚宁‘惊慌失措’地喊着:“你们要杀他就赶紧杀,我不捣乱的!”
“呵!看来睿王妃是个识时务的妙人儿。”先前从房顶掉下来的刺客意味不明的朝江晚宁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,语气猥琐了起来,“哥几个解决完你这便宜相公后再来侍候你!”
他们早就听说今日大婚的睿王妃是有大凉第一美人之称的相府嫡女,若能完成任务睡个美人儿,此行不白来!
说话间,这刺客扬起手中长刀朝着谢辰瑾直面刺去!
江晚宁呼吸一滞,停止了喊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辰瑾,但见他上半身微往后仰躲开了这迎面一击,同时伸手从桌下掏出一柄长剑来。
还没等他坐直身子,又刺客手持寒刀从上至下横劈而来。
“铮——”
一声刀剑相接声,谢辰瑾挥剑挡开这一刀,同时手部发力将刺客推攘出几步。
他举起长剑准备乘胜追击解决掉面前的刺客,奈何体力不支,长剑刚举起来便气喘吁吁,不得不扶着桌子喘息,手里的剑也掉在了地上。
呃……
正在吃瓜看戏的江晚宁有些无语,好歹也是战神好吗,怎么战斗力菜成这样,简直是个战五渣!
诶!江晚宁叹了口气,新房外王府的侍卫还在和刺客乒乒乓乓,看来一时半会儿没人过来救他们了,难道说真的要看着谢辰瑾死在自己面前?!